《他一直爱你》
第二十三章 流感（下）
起病的第五天，病程进入中期，这一阶段病情更加危险，对人的损伤也是最大的。林奚现在呼吸极为困难，高热不退，已经插上了氧气，进食也改成了静脉推注。而比她情况更糟的是旁边的那位患者已经开始出现了狂躁。
他不断地拔掉自己的氧气，并且口中狂言不断，一会儿默默不做声，一会儿引吭高歌。
宋歌很快赶了进来，先给了他一只镇静。
等到情况稍安稳下来，林奚微弱的语气的说到： “他估计，已经邪入，血分，灼伤营阴，扰乱，心神了，这下需要……”
“我知道，你不要再动思虑，好好歇着吧。”宋歌急忙制止道
“咳……我知道，我，咳，只是想建议你，按他现在这样的，情况，除了西医对症支持外，方子上，不要求稳，尽量大胆一点。咳咳……”
“我知道了，林奚，你快歇着吧，病人你就不要操心了，不要忘了，你现在也是病人。”
林奚咳了两声，不再说话了。身为医者，凡看到病人受苦，哪有不为其担心的道理。可是，谁也都不能十拿九稳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从自身的变化推理出合适的用药。
有时候，痛苦既然无法避免，那么享受痛苦，观察痛苦，分析痛苦，往往比坐以待毙要好。
一天又进入夜晚。
林奚的身体状况突然急转直下，咯血，高热，血压一度低至最低，整个人也是一直叫不醒的状态。
林深和宋歌在旁边实施抢救，经过一番努力，她的情况终于平稳了下来。林深已是满头大汗，并且一直守在床边，直到林奚的各项指标接近正常后才勉强走出。
这几天来，这样的一幕不断地在萧平旌眼前上演，每一次看见一群医生冲进病房，他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，每一次看到医生们走出来他紧绷的神经才有稍微的放松。
可这一次医生们进去地实在太久了，就连出来时也是满脸的愁云惨淡，他不知道为什么，一瞬间心里就好像被冰块堵住了似的，这种窒息感让他紧紧握住的手开始发抖起来。
他走到了走廊的尽头，手机上看了好几次的电话号码终于拨了出去。
电话并未响太久，当对面一个厚重地男声问道：“平旌？”时，他却不知道如何对着大哥讲他现在的心情。
萧平章又询问一声：“平旌，你怎么了？”
萧平旌瞬间红了眼，喉头发紧，想说话却又不敢发声，他这几天来，一直都不断地给自己信念去坚持，他忍住了内心的恐惧和担忧，可是就在听到大哥声音的那一刻，他突然觉得自己是多么的无助。曾几何时他还是年幼的孩子，父兄为他撑起了一片天，可是如今，面对与至爱的生死离别，他发现，人生的道路，总要自己一个人去走，尤其是那最艰难的几步。
过了半天，萧平旌仍旧没有说出一句话，只有在萧平章问道：“平旌，是你吗？”时，他哽咽地发出了一个“嗯”字。
对面再没有问任何了，只是无声地陪伴着他，过了许久，萧平旌终于觉得心绪平复了下来，这才开口说道：“大哥，我挂电话了。”
对面的声音温和地说到：“平旌啊，不管发生了什么，大哥永远都站在你这边。”
他回到：“知道了——”
再次回到病房外，萧平旌发现里面这次又站满了医生。直觉告诉他，躺在里面的林奚又经历了一次生死考验。他站在窗外，却无能为力，他突然感觉医学是一件如此高尚的职业，比起很多，财富，成就，理想，名声等等，这些都不算什么，没有什么比健康更重要，没有什么比和爱的人一直在一起更重要。
如果这些可以等价交换的话，他愿意用他所得到的一切去交换。
而此时的病房里，林骞之穿着隔离衣站在林奚床边。他去年年初曾和宋歌研究了一项温病课题，研究的主要方向就是流感。可是当时的进展在最后的一个关键处失败，最后也一直搁浅。
或许这也是天意，他当时如果再及时一点，再深入研究一点，那么今天或许会消灭掉这类流感。
可是没有如果，医学总是客观的，并不以人的意志力为转移。
在一旁的医生包括林深也沉默了下来。林骞之仍在思考，他尽量争分夺秒，他在想当初研究的那一环节究竟出了什么问题？
旁边的病人也是奄奄一息，暂时没有人顾虑到他，静默的病房里，大家只是听见他微弱地发出一个音节“fei”、“fei”……
一个护士在众人的目光中走到他身边，拿起桌子上的棉签，蘸了水在他的嘴唇上润了润。
林骞之不解，问道：“你怎么知道他需要水？”
护士回到：“他有一些口音，把水叫做‘fei’，我一听到他这样喊，就知道他渴了。”
林骞之突然眼前一亮，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，顿时一拍脑门，“原来是肺火！”
“肺乃水上之源，病情进入中后期，医家往往觉得病在血分和营分，而忽略了气分，殊不知气分不解，营分和血分的邪气便无处宣发。于是当即在当初了药方里加入了栗果，既可以清肺火又可以生津。”
药方写好后，当下就有人去煎药了，林骞之再次交代：“栗果甜中带苦，性微凉，记得第一次用加大药量，然后每隔两个小时服用一剂，每次栗果用量减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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萧平旌仍不知道病房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，但是看到医生们一个个退出病房，脸上仍旧严肃，但是少了刚才那阵的惨白。等到最后一个医生走出来，他走上前去，准备问一下情况，然而，等到那医生转过身来，他却发现，似曾相识。
于是惊讶道：“爷，爷爷——？”
对于萧平旌，林骞之曾在萧家见过，后来在俄国时，更是从林奚的反应中觉察出二人之间的一些情况。于是对于他的出现并没有意外，于是便说到：“你来了。”
萧平旌回到：“爷爷，我一直在这里。”
林骞之拍拍他的肩膀：“辛苦你了。”
萧平旌摇摇头，问道：“林奚的情况怎么样了？”
林骞之突然心头一动，当即想到自家孙女的性格和未来的幸福，于是便皱起了眉头，叹了口气道：“爷爷知道你们的事情，一会儿，你去找一身隔离衣，记住千万要保护好自己，你们好好说些话吧，奚儿能不能熬得过，就看今晚了。”
萧平旌当下心头像是万山倾倒，脸色煞白地冲向办公室向医生找隔离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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萧平旌小心地走到林奚身边，她闭着眼睛。
看着那张憔悴又蜡黄的脸，他不禁将林奚的手握在手中。不知不觉间，什么都没有说，眼泪却掉了下来。男儿有泪不轻弹，也不知道是谁说的这句话？
这时护士端着一碗药进来了，萧平旌马上接过了药碗，面对护士直视后的惊讶，也顾不得自己脸上的斑斑眼泪，便又再次坐在林奚身边。
护士走出了病房，轻轻地关上了门。
萧平旌将一勺药放在嘴边，试了试温度，然后轻轻地叫醒林奚。
“林奚……”
林奚缓缓地睁开眼睛，她的眼睛因为生病有些不大看清楚，眼前只是一个模糊的样子。
便问道：“平，旌？”
“林奚”
“怎么会是你？我，一定是出现了幻觉。”
“你没有，是我。”萧平旌又一次靠近了林奚，想让她看得清楚些。
林奚看起来很高兴，伸出手想要触摸他，看看究竟是不是真实的。然而刚要触及时又收回了手，说到：“不，你怎么，进来了，这里很，危险……咳。”
萧平旌一把抓过林奚的手，并放在自己的脸上，林奚努力抽回，却被萧平旌紧紧攥住。
林奚哀求道：“你，不要，碰到我……”
萧平旌顿时眼泪便落在了林奚的手上，他说：“林奚，难道直到今天，你还不明白我对你的心吗？我一直喜欢你，喜欢到可以放弃一切，难道我还害怕什么危险吗？”
林奚的眸上顿时蒙了一层盈盈的湿气，细细的泪滴也从眼尾渗出，过了一会儿，她终于鼓足勇气般说到：“我知道，我一直都知道。”
“可是，我又很，害怕，我害怕，你对我，只是一时的冲动……咳……”萧平旌立即起来，轻搂着林奚让她趴在自己肩上，林奚一直断断续续地咳着，他就一直扶着她，在背后很小心拍她的背。
等林奚缓解了，他便让林奚靠在枕头上，然后拿过药，一点点让她喝完。
喝完药，林奚渐渐有所好转，于是便继续说道：“我害怕我爱上你后，将来你又喜欢上他人，毕竟，花心几乎是每个男人的天性，所以比起以后的伤心来，我宁愿一开始都在拒绝。可是，我还是忍不住不去想你……”
“林奚，不会的，不是你想的那样，也不会有那一天的。”萧平旌将林奚紧紧抱住。
林奚笑了笑，“说实话，我曾经想过你的样子……但是却没有想到你真实的样子和我想象的还是有些差距……咳……”萧平旌听到这句有些纳闷，但是因为林奚咳嗽，他又只顾得给她拍背。
林奚接着又说：“后来，我去了俄国，我原以为会彻底地放下你，可是，时间却让我慢慢地明白，原来一直都是我不够勇敢。我终于知道，人生在世，只要有心，哪有不伤的道理，我一直在规避所有的结束，也规避了一切的开始。”
“你怎么会这么傻……”萧平旌为林奚拭去了眼角的泪，他和她紧紧地抱在一起，两颗心紧紧地贴着，从开始到现在，这一晚，是他们两个人最亲近的时候。
之后，林奚服了几次药，在凌晨时分，她已然睡了过去，萧平旌则一直守在她身边。
他又开始有了信念，尽管不能用客观的医学来证明，但是，他就是相信着，等到太阳升起，一切都会好起来。
ps：关于这两章的一些医学描述，包括症状，治疗等都是乱编的，漏洞或者不当的地方请谅解。关于提到的“营分，血分”属于中医的“卫气营血”辩证系统，由清代叶天士首创，（就是最近热播剧里的那个）也是“温病四大家”里的其中之一。关于栗果，出自原著，但是从没听说过，如果说起功效的话，青果或许适合一点。青果既橄榄果。
全文剩下两三章了。